进入七月中旬,气温进一步升高,冰雪消融的速度明显加快,很快多季节河里水流量也明显加大。
杨越坐在没有篷布的车里,手里扶着一卷钢绳,望着远处的雪山有些出神。
张朝封则一手抓着光秃秃的篷布杆子,坐在钢绳卷上一手摆弄着手里的火机。那火机好像是抛了锚,打不着火来。
“杨越”张朝封喊。
杨越没听见,张朝封用脚踢了他一下,“杨越在想撒呢”
杨越回过头来,“没啥,还有烟吗”
“有呢”张朝封从口袋里掏出红河,给了他一根,“没火啊火机打不着了。季永春”
“诶,张班长”
“有火吗”
“没”
“操”张朝封使劲地甩手上的火机,但那只“磨破手”进了沙子,卡在打火石中间,打火轮转都转不动。杨越掏出一盒火柴来,“扔了吧,用火柴”
“风太大,点不着的”
杨越微微一笑,从火柴盒里拿出五六根火柴,拢在一起擦着,趁着火苗窜起的那一刹那,他凑上去把烟点燃。
鼻腔里涌入一股火药燃烧的刺鼻味道,这味道抽进肺里,让杨越好一顿咳嗽。
“越子,你最近的烟量长了很多啊”张朝封道:“有什么想不开的”
“并没有”杨越摇头。他只是觉得每当他抽烟的时候,就会想到张朝封,就会回想起张朝封背着他的情景。
他怀念那冰冷的背,再活一辈子,他都永远不会忘记。
张朝封瞧见杨越的表情很严肃,便揶揄道:“喂,你不会在想我吧”
杨越瞟了他一眼,“老子喜欢女人的”
“哈哈哈”张朝封笑得花枝乱颤,叼着烟差点从钢绳卷上摔下来。
“抓稳点,别摔死了”杨越嘴角一弯,提醒他。
这一阵时间,施工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电线杆子栽完之后,开始往杆子上挂钢丝绳。今天的任务比较特殊,要徒步穿越宽度一公里半的冰湖,那块地方本来是无线连的任务,但是他们前期在冰湖里栽电线杆着实是消耗了太多精力,林曾雪也是为了公平起见,让防化连完成挂绳的任务。
车队到了冰湖前停了下来,杨越下车的时候,牛再栓正站在车头边望洋兴叹。
这片冰湖日照不足,常年处在冰封的状态,只有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冰层才会变薄一些。无线连栽电线杆的时候在冰面上趟过一次,他们用十字镐破出一条通道来,但是这几天没人来,通道又被冰封住了。
仇几满照例给每一个人发了一颗感冒药,杨越混着冰冷的煤油兑开水吃了下去。
“告诉我,谁想打头阵”牛再栓看了一眼身后的九十几个弟兄,谁走在前面,就意味着要在深度一米三左右的冰水混合物之下,横穿整个冰面。
张传伟刚想开口,杨越和张朝封两人就同时站了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特么的,防化连排头班在此,还轮得着别人来打头阵
正文第一七三章滚
“三班能得很是吧啊三班长”牛再栓见这两个货又跳出来,上去就给了张朝封一脚,“滚,都滚滚后面给我老实呆着去”
然后他大声道:“我和一排长带一班打头,副连长中间策应,三班和指导员收尾”
仇几满笑笑没说话,牛再栓是怕把杨越和张朝封再冻着了,他脸上写着“你们都是我的,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要干什么”的表情。一副小农的嘴脸,极其护短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杨越和张朝封写着是牛再栓手里的命疙瘩,他根本舍不得把两人往冰冷的湖水里扔,自己却扛起钢绳的一头,卷起裤管,率先下到了冰冷的湖里。
一班长仰天长叹,以后防化连要姓杨了。
张朝封捏着个小石子无奈地坐在了地上,欧阳山几个也蹲在旁边,默默不语。
往后牛再栓都这么搞,让三班垫底收尾啥的,还有没有脸站在排头了
郭廖拍了拍杨越的肩膀,“看来你们的功劳忒大,连连长都收不住啊”
杨越叉着腰,不知道该怎么说。张朝封在那喊:“连长,你不如把我们三班圈在营区里当猪养着算了。”
牛再栓在齐膝的冰水中扭过头,“蠢货你以为你不是”
张朝封抓了抓头皮,感觉忒无聊。跟着杨越混了这一年半载的,事事都冲在前面当先锋,现在好像突然感觉没有了用武之地。
“来来来,甩扑克甩扑克。”
一卷钢绳八百五十米,人还没到湖的那头,线就已经没了。三班和一帮老弱病残坐等牛再栓带队回来,这些从冰湖里上来的糙汉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湿淋淋的,他们在冰中用腿趟出了一条路,裸着的腿上到处都是被冰渣子擦伤的痕迹,一条一条,一道一道。
杨越帮着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热水,牛再栓换了一身衣服,从车上下来。
杨越走了过去,一边递着茶杯一边说:“连长,还剩几百米,明天让我们上吧。”
“想立功想疯了”牛再栓瞟了他一眼,“张朝封不懂我,你怎么也不懂我呢”
杨越哪里不懂,牛再栓是在保护他。但是这样的保护让杨越很有挫败感,都是一个连队的,凭什么他杨越就能特殊一点。
“弟兄们心里不安,我这个班长不好当。”杨越道:“连长,你看看三班那几个货,平时一个比一个聒噪。今天垂头丧气的,完全没了朝气。三班也在防化连的序列当中,不用特殊对待。”
“我看你是圣人的心,毛驴子的命。”牛再栓喝了几口热水,把茶缸子往杨越手里一塞,“他们想去我让他们去就是了,明天我就让你的三班打头,但是,你和张朝封不行。”
“我们没你想得那么娇贵”
“我说不行就不行”牛再栓吼道:“杨越”
“到”
“你是防化连的兵吗”
“是”
“你听谁指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