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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115(2 / 2)

然而,人们仍然无情地拖着我,不停地向前,孩子躺在地上,只有未剪断的脐带将我俩紧紧相连,很快,脐带又拖动着孩子在地上滚着,他哭得更厉害了,跟在后面的人们打着灯笼,捡起石块向我和在地上拖着的孩子投掷,喊着打死妖精,我不断地挣扎,哭喊,可是没有用,孩子稚嫩的身体一生下来,就受到这无情的摧残天哪天哪

四美之罪

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柔和的光。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我一坐而起,立刻感到一阵晕眩。

“你醒了”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原来几步外桌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的声音如此好听,年纪居然已经不小了,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每道都象是用刀深深地刻进了骨头似的,眉毛已经差不多秃光,留下两道肉岗子,象孩子堆成的丑陋的小泥坝,两颗眼睛还是年轻的,陷在眼窝深处,闪着灵动的光。

这是个小而精致的屋子,我正躺在一张床上,两边的幔帐用竹钩挂起,身上盖着洁白的缎被,对面的墙上挂着横幅,屋中央的桌上摆着油灯,灯罩上绣着荷花,被灯光照出淡淡的轮廓。

那个女人的脸在这片柔和的灯光下,皱纹投出深深浅浅的影子,更显得诡异至极。

“我的孩子呢”

“死了。”她叹了口气:“他们以为你死了,就把你扔到了乱葬岗子上,孩子死了,我剪断了脐带,把你带了回来。”

“死了”

“他们怕孩子不死成精,还给他补了几棒子。”

“不”我捂着头哭了起来,泪水落在洁白的锦缎被上,留下点点红斑。

“他在哪里无论死活,我都要见他”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是全身火辣辣地痛,女人走过来按住我的身子说道:“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好好休息吧。”她回身端过一碗稀肉粥:“喝了它,这样身上才有力气。”

“不我喝不下。”

“是我特意为你煮的。你刚生产,肩膀又受了伤,血也流了不少,需要好好补养才行。”她眯着眼睛:“难不成我把你救回来,你反又要死掉吧喏,粥还热着呢。”

我望着面前这个丑陋却很善良的老妇人,心里一阵感动,便伸手去接那碗粥,我忽然发现,她的手是那么娇嫩,那么白晰,就象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你的手”

“保养得很好,不是吗”她微笑着把碗放在我手里,可是我总觉得那手好美,而且有些似曾相识。

她笑了笑,把两只手合在一起搓摩着:“我这双手啊,每天晚上,都要先用热水洗净,然后用温牛奶浸泡少半个时辰,再洗净涂上薄薄的一层槐花蜜,待蜜风干”

“寻美人你是寻美人”我惊叫起来,与此同时,身上六道大穴已被面前这老妇用闪电般的手法封死。

碗摔在地上,粉碎。

那双手

我终于想起了那双手就是那双手,曾在那个黑夜里,在烛光下,轻柔地在我脸上摩挲,就是那双手,曾经残忍地、活生生地揭去了我的脸皮

她,就是导致我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你记起我来了严大小姐”

好像无视我愤怒的目光似的,她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粉红色的肉粥溅了一地,有一些溅在她白色的、绣着些兰花的裙边上。她稍皱了皱眉。

“太可惜了”她淡淡地说:“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扔掉了你儿子的一条腿。”

“我儿子”看着地上粉红色的肉粥,我忽然意识到了她的意思。

“你这个畜牲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她面对我的嘶喊毫不动容:“初生儿的身体最滋补,反正叫狼猫野狗吃了也是糟蹋,何不就让他孝顺孝顺你这个母亲”

“畜牲畜牲”

她静静地看着、听着我的喊叫、怒视以及咒骂,好象她倒是一个冷静的智者,而我却是一个疯子。

“你认为畜牲是肮脏的、下流的、无耻的吗你错了。畜牲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的、温良敦厚的、老实忠善的,真正肮脏下流无耻的,是人你的儿子并不是我杀的,是那些人瞧瞧他们都对你干了些什么你现在一定很怀念以前的样子吧你漂亮,你美丽,所有的人都为你的美折服,拜倒在你的脚下,可是失去美丽的你怎样了呢你被人瞧不起,被人当做鬼怪来进行残忍的迫害无论走到哪里,跟随你的都只有人们那恶毒的、充满厌恶的目光”

“人因有思想而能分辨美丑,然而这又是人类最大的罪恶,它使美的人就可以高高在上,丑的人就只有暗自神伤,丝毫没有任何公平可言,有的仅仅是命运之神的嘲弄”她扶住我的肩头:“你知不知道,当你晚上去划那些美人脸时,我曾一直在你身边左右保护着你,我知道当时的你意识到了美的罪恶,你动手去毁灭它,让那些浅薄无知的女人们认识到真正的自我,你做的没错,你并不是把她们推进火炕,而是将她们引入正途,正如当年我揭去你的脸一样,若非如此,你怎么能真正了解什么才是正确的人生,而美的背后又是隐藏着多么大的罪恶”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很清楚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无法拔身的旋涡,一个无从下手的逻辑陷阱:

让你失去美是为了让你真正懂得美,而如果真正懂得了美就不会再拥有美,如果你想再拥有美,就不是真正地懂得了美,真正懂得了美,就绝不会再想要拥有美

这是一个奇怪而又精致的圈套,它混乱而又富有哲理,它是一个永无休止的折磨,也是一个鬼斧神工的悖论,还是一根粗粝的绳子,一端系着自己的手腕,另一端系成圆形的死结,甩过房梁,垂落下来,绳圈儿套着自己的脖子。

如果美真的是罪恶的,不公正的,那么千百年来人们为何还要不停地歌颂它,赞美它,为它写下那许多不朽的诗篇难道人们都是疯子吗抑或真正疯了的人是我

“你是对的。”我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我,眸子里盛满了喜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