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眼里那缕迷茫与伤恸瞬息消逝,飞电般掠过一抹警醒的精光,身躯几乎同时产生感应,微微向右侧偏移,刚刚凝聚起的太炎真气亦意由心生,散布背后各处要害。
许久周围悄然无声,来人只是默默站在他左后方不到五尺远的树下,静静地、定定地注视着他。
林熠终于缓缓转过身,“喀喇喇─”一道闪电刺入林内,照亮了那张清丽绝俗的脸。
雁鸾霜一袭青衣,双手负后,星眸流波,一如在这暴风雨中谪落人间的仙子。
“是你”林熠的语气里没有太多惊讶,因为那面悬浮转动在两人头顶的太极青虚镜,已经传达了主人的身分。
“如果不是我,不知林兄希望此时是谁站在你身后”雁鸾霜平静地问道。
“无所谓。”林熠的心恸了一恸。真的无所谓么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一蓬蓬雨雾吹拂向太极青虚镜焕放出的光罩,旋即“嘶嘶”地冉冉蒸腾。
无边的黑暗已被遮挡在外,然而他眼中依旧不见光明,那两泓深深的漆黑,犹如看不到潭底的水波,沉静而锐利。
他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捂住左肋的伤口,那是能在第一时间握住心宁仙剑的所在。
“我们曾有四面之缘,可惜鸾霜却与林兄一再失之交臂。”雁鸾霜好像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侃侃而谈道:“算上今天,已是第五次相遇了。”
“所以雁仙子不打算再错过这次的机会,对么”林熠唇角有一缕讥诮,问道。
“是,”雁鸾霜坦然道:“找了你这么久,这一回没有理由再错过。”
林熠不断炼化纳入丹田的极冥魔罡,聚集起一缕缕游离的真气,不动声色道:“听上去,我的结局似乎已别无选择。”
“至少今夜如此,”雁鸾霜依旧笑吟吟地道:“以林兄现在的状态,恐怕无法再驭动破日大光明弓。所以,你的确已没有选择的机会。”
林熠冷冷一笑,盯着雁鸾霜身后斜斜背负的仙剑“寒烟翠”,徐徐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等你能够一战之时。”雁鸾霜回答道:“在看到林兄第一眼的时候,鸾霜便改变了主意。你受伤不轻,真气耗损又太过剧烈,眼下对决我胜之不武,亦非天宗素来行事之风,故此,今晚不行。”
林熠嘿然道:“不必了,莫非林某竟已落魄到需要雁仙子怜悯宽纵的田地了么”
“林兄以为,这是怜悯”雁鸾霜淡然微笑道:“我自然是有条件。”
黄昏无声地褪淡,又是夜了,隆隆雷声兀自无休无止地轰然炸裂,催动无数颗豆大的冰凉雨珠倾泻而下,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绽开朵朵混浊的雨花。
林间愈发地幽暗,林熠的声音却比这夜色更浓更压抑,低沉地问道:“条件”
雁鸾霜轻轻颔首,答道:“倘若林兄不幸败在鸾霜手下,非但要交出破日大光明弓和幽游血书,还需自废修为随我回返观止池,幽居”曝心石“听候公裁。”
林熠问道:“万一是雁仙子输了呢”
雁鸾霜嫣然而笑,眉宇间充满自信与从容回答道:“这问题,似乎只有林兄才有信心在如此情况下向鸾霜提出。好吧,为公平起见,若是鸾霜不幸落败,便为奴为婢,从此惟林兄之命是从。”
林熠毫无动容,视线从她身上徐徐挪移,眺望向光罩外依旧肆虐咆哮的雷雨。
重山之后,躲隐着的雍野此际应是灯火通明。
他漠然道:“试想天宗传人,怎会成为我林熠的奴婢届时只要一道令谕传来,只怕雁仙子便会身不由己。”
雁鸾霜道:“请林兄放心,做不到的事情鸾霜从不轻易出口。”
“好,”林熠道:“烦劳雁仙子将时间地点告知,林某定当赴约”
雁鸾霜道:“后天日出,西北方离此约三百里的齐梧山中,有一无名飞瀑。”
后天,就是西冥举行圣帝寿诞盛典的第一天,林熠眸中闪过一道寒芒,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道:“一言为定”
雁鸾霜紧接着道:“不过鸾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兄能够答应。”
林熠淡淡道:“你是不想让我前往雍野,再与正道各派发生血战冲突”
雁鸾霜矜持含笑道:“鸾霜岂敢限制林兄的人身自由只是想能在这一天两夜之内,追随在林兄左右好略尽绵薄之力。”
林熠低哼道:“难道雁仙子是担心林某一去便如黄鹤缈缈,令你后天空等一场”
雁鸾霜摇头道:“如今林兄身边危机四伏,偏又负了不轻的伤,万一出现差池折翼雍野,岂不是要教很多人抱憾愧疚”
林熠傲然笑笑,道:“借用雁仙子刚才说的话,做不到的事情,林某从不轻易出口”
雁鸾霜不以为忤,说道:“或许是鸾霜在杞人忧天,但世事难料,总是小心为好。”
林熠凝视雁鸾霜恬静的秀丽俏颜,道:“这么做,雁仙子不怕被人误解么”
雁鸾霜包含深意的目光对视着他,反问道:“是林兄在害怕会被人误解吧”
林熠点点头不置可否,道:“去哪里,我说了算。我的事,你不能插手。”
雁鸾霜欣然浅笑道:“成交,这两日就由鸾霜来当一次林兄的跟班吧。”
这无疑是世上最美丽的一位跟班了,可惜林熠却笑不出。
他的右手从伤口挪开,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已悄然蒸干,雷声变得稀疏,雨势也渐渐减小。
风在动,心在跳。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过几尺,却同时陷入了沉默。
太极青虚镜突然“叮”地轻鸣,镜面右上角泛起十几点银白色的光斑,正渐渐向正中移动。
淡青色的铜镜中心,熠熠闪烁着两粒微小而几乎重迭在一起的光点,一粒是林熠,另一粒是雁鸾霜。
林熠抬头扫了眼铜镜,听见雁鸾霜说道:“有人往这方向来了,不晓得林兄打算去哪里避雨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