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没吭声,盯着火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就在寿衣烧成灰的那一刻,屋外刮起一阵怪风,吹得窗户“哐哐”响。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唢呐声传进来,夹着锣鼓,像是迎亲的调子,可听起来却阴惨惨的。
高腊梅跑到窗边,探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院子里,一队人影慢吞吞走来,穿着大红喜服,个个脸色青白,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队伍最前头,四个鬼影抬着一口空棺材,黑漆漆的棺身上贴着红纸,风一吹,纸晃得像在招手。
“这是啥啊?”高腊梅声音都变了调。
张天师咬牙道:“冥婚!鬼娶亲!你烧了寿衣,怕是惹了大麻烦。”
“冥婚?”高腊梅腿一软,“那……那我咋办?”
“别慌,我在。”张天师握紧桃木剑,挡在她身前。
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红袍的鬼差走进来,脸瘦得像骷髅,眼窝里冒着绿光。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新娘子,子时到了,跟我们走吧。”
高腊梅吓得缩到墙角:“我不去!我不是新娘子!”
鬼差冷笑:“你烧了寿衣,坏了规矩,今夜你得替她嫁过去。”
张天师大喝一声:“大胆孽障,敢在阳间撒野!”他挥剑刺去,剑尖划出一道金光,直冲鬼差。鬼差“嗷”地惨叫,化成黑烟散了。可门外那些鬼影却没退,锣鼓声更响,像要把房顶掀翻。
张天师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符圈,拉着高腊梅站进去。“你待着别动,我来挡!”他掏出一把铜钱,撒向门口,铜钱落地炸出火花,把鬼影逼退了几步。
可鬼影越来越多,红衣飘得像血雾,院子里阴风阵阵,树影摇得像鬼手乱抓。高腊梅躲在符圈里,牙齿打战:“张天师,它们咋还不走啊?”
“别怕!”张天师吼道,可他额头上的汗已经淌下来了。就在这时,火盆里的灰烬突然飘起来,聚成一个女人的影子——还是那女尸!她悬在半空,头发垂下来,像蛇一样扭动,脸上的笑更阴了。
“烧我寿衣,你以为就完了?”她声音尖得像刀刮玻璃,“我找了百年替身,今夜你跑不掉!”
高腊梅哭喊:“我不想死啊!我错了!”
女尸咯咯笑,化成一股黑风扑过来。张天师挥剑挡住,黑风撞在剑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咬牙撑着,可那黑风太强,剑都抖了起来。
“腊梅,快去祠堂搬钟馗像!”张天师喊道,“只有钟馗能镇它!”
高腊梅一愣,随即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去。夜风冷得刺骨,路上黑乎乎的,她摔了好几跤,手掌都磨破了。
她跑到祠堂,推开门,看见钟馗像立在神龛上,瞪着铜铃大的眼,手里握着剑。她扑通跪下:“钟馗爷,救命啊!”
话音刚落,钟馗像的剑亮了一下,一道金光冲出去。高腊梅只觉身上一暖,像是有了底气。她回头跑回屋子,看见张天师还在苦撑,女尸的黑风已经把他逼到墙角。
就在这时,金光从门外射进来,打在女尸身上。她“啊”地尖叫,身体冒出白烟,脸扭曲得像要裂开。“不!我不要走!”她嘶吼着,可金光越来越亮,她终于化成灰,散了。
院子里的迎亲队也停了,鬼影们愣在原地,随即一阵风吹过,全都不见了。空棺材“砰”地倒在地上,裂成两半。
张天师瘫坐下来,喘着粗气:“成了……钟馗显灵了。”
高腊梅扑过去,带着哭腔:“张天师,我没事了吧?”
“没事了。”张天师拍拍她的肩,“以后别乱碰这些东西,鬼神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腊梅连连点头,那一夜的恐惧刻进了骨子里。从那以后,她再不敢随便接缝寿衣的活儿。
茶馆里,高腊梅讲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李老六端着茶杯,手有点抖:“高大姐,这事儿也太邪乎了。您那时候咋撑过来的?”
高腊梅苦笑:“撑?当时吓得魂儿都没了,全靠张天师和钟馗爷救命。唉,‘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可真撞上了,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李老六咂咂嘴,感叹道:“真是邪门儿。这世上,有些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夕阳西下,茶馆里的人散了,高腊梅收拾起针线,慢慢走回家。李老六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嘀咕:靠山屯看着平静,可谁知道梁上还藏着多少怪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