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凡对于目前的教学进度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周炳先、徐拯二人。
但待到放课,海鲤与郑应昌在书房见到他,谈起了这件事儿。
“眼看元日即将到来,学童们马上就要各自回家,待得重新回到塾内,已然是正月十五之后的事情了。”海鲤扒着指头数着时间。
“明年二月底,最迟三月中旬就是县试。像薛甲秀这样随父亲上任的,想要参加县试,恐怕二月初就要回乡准备县试了。”
“丙班学童县试作个文章,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甚至丁班也有几人可以一试。”
“但唯独试帖诗,我最担心!”
陈凡听到这,苦笑摇头。
这其实并不是他们教学进度太慢,而是教学效果太好引发的烦恼。
别的社学,想要从开蒙到参加科举,最少也要有个两三年的功夫。
但在弘毅塾这小作坊下料太猛,不仅根据学童个人情况担负安排学习计划,还有圣人图、番茄钟、催学尺这些辅助手段加持。
这导致学童们背诵、理解的速度飞快,像是贺邦泰、薛甲秀他们,现在一个个站出来“之乎者也”的,俨然已经成了小学究了。
虽然他们可能在《四书》某些经义方面还不能达到“通达”的程度,但去试一试县试也是没问题的。
跟陈凡当年一样,关键是看考官出的题究竟出自哪一经。
出到弘毅塾猛攻的《论语》、《大学》那就还好,若是出了刚学没多久的《中庸》、《孟子》,那……就当是去提前适应考场了。
那海鲤为什么担心试帖诗呢?
虽然宋以后,试帖诗已经不是那么紧要了,甚至有诗不如策,策不如经的俗语。
但大梁科举,小三试中的县试,有的地方考官是要考察你作诗能力的。
四书题之后,紧跟着就是一道帖诗题。
这种情况在北方不多见。
但在江南,因为赴考的读书人太多,县令为了增加考试难度,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是要考帖诗的。
“现在不管是丙班还是丁班,试帖诗的结果恐怕都是惨不忍睹。”海鲤道。
郑应昌迟疑道:“要不再等下一科?”
陈凡摇了摇头,虽然有的夫子不建议考生过早接触科举,觉得这样会影响考生自信心。
但陈凡觉得,如果考不中的挫折都无法接受,那将来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又怎么办?
那可是一巴掌一掌血的科举啊。
最牛逼的天才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与其让他们将来纠结,还不如从小锻炼,考不中又怎样?
考不中明年再考就是了!
想到这,陈凡道:“我来想想办法,等过完年再说吧。”
说到过年,陈凡笑道:“眼看着学童们就要回家过年了,海公、郑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海鲤摇了摇头:“走?去哪?这时候你才想起让我走?上哪来得及去?今年我就跟杨国栋厮混去了!”
陈凡转头看向老郑。
老郑嘿然不语,只拿眼睛看着陈凡。
陈凡初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都怪前世牛马当惯了,从来都是等着BOSS发银子,现在自己成了BOSS,员工这是等着自己发银子呢。
想到这,陈凡从袖中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海鲤和老郑。
“海大富”哪里在乎这点银子,也不看,直接扔桌上了。
但郑应昌就不一样了,陈凡给他的“工资”那是一月一结的。
他本来的月薪就比书院的夫子还高不少,没想到陈凡竟然出手如此阔绰,年终奖加上这个月的薪俸直接给了五十两。
“昌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公若不弃,昌愿……”
陈凡眯着眼睛等着下文!
“昌愿……”老郑黑了脸,“你怎么也不拦我一把。”
陈凡哈哈大笑:“你又偷看我《三国演义》的稿子了,继续啊,我爱听。”
“不是看在五十两的面子上,我啐你一脸!”臭脚这个小垃圾,玩不起。
……
到了下午,来接孩子回家过年的外地人家都已经到了。
眼看着满院子“咩咩”的羊,在木桶里挣扎噗通的大鱼、追着孩子们猛啄他们小腿的大鹅、公鸡,陈凡感觉这哪里是什么社学?
这分明是农场养成游戏的现场嘛。
直到腊月二十八,大部分学童才离开弘毅塾。
此刻塾内的学童只剩下侄儿陈长寿、郑副判的侄儿郑奕。
这郑副判好似将这个侄儿忘记了,陈凡忍不住问郑奕:“你叔父怎么还没派人来接?”
郑奕闻言有些羞于启口,嗫嚅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已经准备出发返乡的郑应昌道:“正好我要北上,要不我带着他去一趟淮安府?”
陈凡闻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高邮虽然也在北面,但距离淮安府还有不少脚程的,现在已经腊月二十八了,腊月三十在两淮叫“三十晚上”,在这一天很多地方都要祭扫三代亡人,烧纸钱的。
郑应昌若是再绕路去淮安,别说耽误了对方祭扫先人,就是元日也未必能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