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守城、收殓遗体、打扫战场。
几天时间里,相同的流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轮。
等到再一次敌军退兵,李北玄望着城下的遗体,已经没了之前的震撼与悲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把咱们的兄弟葬了。”
李北玄挥了挥手,用袖子扇了扇闷热的晚风。
不知道多少轮鏖战下来,空气中始终弥漫着硝烟与腐肉混合的刺鼻气息。
李北玄有点想吐,但身体似乎也麻木了,只是胃袋往上翻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贤弟,回去休息吧。”
熊战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北玄。
而李北玄却摇了摇头,问道:“物资还剩多少?”
熊战听见这话,喉咙一哽。
张了张嘴才道:“滚木礌石还剩两个仓库,箭矢还剩八千支,从联军那边收缴来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多个爆炸筒。”
“爆炸筒用的省,现在那帮西域人学精了,看见咱的骑兵就撤,兄弟们现在都是……都是抱着爆炸筒往上冲,一换十不一定换得,但一换五还是有的……”
熊战有些麻木的说道。
他昨天差点也抱着爆炸筒冲了,结果引线刚点着,就被他的副将一把给抢走了。
副将没了,他倒是活了下来。
熊战颠三倒四的说完,李北玄轻轻点头,“哦”了一声,道:“厚葬吧。”
“行。”
熊战也点了点头。
现在这情况,说是“厚葬”,不过是烧的时候多加两把柴而已。
其他再想要也没了。
说完话,李北玄和熊战齐齐坐在箭垛后面。
两人脸上都挺麻的。
熊战望了望夕阳,又问起了李北玄那个问题:“你后悔吗?”
李北玄想了一下,道:“现在还不后悔。”
估摸着物资、粮草的消耗情况,他们至少还能在安西坚持十天。
现在后悔还有点早了。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李北玄叹了一口气。
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这话说来简单,但他们现在已经连“掩尘骨”都做不到了,只能将兄弟们潦草下葬。
而熊战沉默良久,伸手拍了拍李北玄的肩膀。
李北玄这诗作得好,但太过于悲了,悲的他连“好”字都说不出来。
但他不说,倒是还有人能欣赏得来这诗。
李北玄话音落下,就听楼梯上传来鼓掌声。
温元杰笑着走上城楼,拍着巴掌对李北玄道:“早就听闻李侯爷乃当今第一边塞诗人,而今这首诗,听来更是如泣如诉!不过……”
温元杰话锋一转,从身后拖出来几个皮口袋,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咱们可还未到那等绝境。”
“此话怎讲,有援军?”
熊战顾不得身上伤口,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而温元杰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
安西地处边陲,周边城市自身也穷困潦倒,能接纳安西逃出的流民,就已经耗尽心力了。
那些城主守将们,每日为筹措粮草、安抚治下百姓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与物资来支援安西?